《同行者》一年之后的故事。
没有互怼莱波,也没有互撕猫透,只有很甜的夫夫秀零和很多私设。
请确认您脑内的赤安已经到了婚后阶段再行阅读,否则可能导致与原作断层的不适观感。
提前祝大家圣诞快乐(心
推荐BGM是The First Noel,也是我自己最喜欢的一首圣诞歌。
1.
天气APP说,雪下了一整夜。
漆黑中他用手机屏幕照亮脚下,光脚摸索到窗边,将帘布一拉到头,让灰白的天光进屋。
房里的窗帘很厚,密实得不透一丝光。两年前接受PTSD治疗时,医生说无光的环境有利于提高睡眠质量,他就听话地换了,顺便把网购地址发给了某个久不联系的人,得到了时隔三个月的第一通回复。过了很久他才知道,对方音讯全无的那段日子里,差点失去了用来发短信和打电话的右手。再后来,他看着那窗帘也觉得莫名安心,愈发懒得去换,就一直留到今天。
外面还在下雪,簌簌下落的雪花在苍白天幕上呈现出宁静的浅灰。落地窗框出的城市像摊开抻平的白画布,只有路中央涂抹着几道整齐的黑色,是除雪车清积雪留下的痕迹。公寓楼下的露天停车场里,他的福特野马顶上多了个红脑袋的小雪人,许是等校车的孩子玩闹间随手堆在那的。
“跟圣诞真配。”
他随口自言自语,听见身后的床响了,布料和床垫摩擦弹动的声音透出一股不耐烦。他回头,正巧目睹双人床另一侧肿起来的大鼓包吞掉属于他的一半被子,连带一声见光死的呜咽,像可爱的野兽吞吃猎物。
赤井秀一走向那个巨大的,没有头的,软乎乎圆滚滚的布团,俯下身凑近枕头:
“……我冷。”
被子球扭了扭,挤出闷闷的一声:“来抢啊。”
“抢不过你。”
“那就冷着吧。”
冬天的室温不过二十度出头,他的房间又在阴面,区区一条四角裤实在不足御寒,何况他本就比大多数人怕冷。好在他身经百战,对被子怪的套路了如指掌,头和脚的防备总是最严的,从腹地入手才能无往不胜——他从被子中间挖了个缝硬钻进去,迎接他的是三十七度的温柔乡。
“十二点了哦。”他捏捏被子怪的鼻梁。
“骗人。”降谷零烦躁地避开,用手推他肩膀,赤井侧身一躲,那手臂就挂在他脖子上,不肯拿下来了。
“是真的,十一点三十五。”
“……不是才八点吗?”
“时差的错觉。”赤井把手机屏幕贴到他脸上。“十一点三十五——哎呀,三十六了。”
“十二点我就起来。”
降谷讨价还价,探手把漏风的被子重新拽严实。他手劲很大,布料被勒紧了,逼着他们从额头到膝盖都紧紧相贴。
“你真暖和。”
赤井躺下来,任由降谷露在枕头外的半张脸撑满他有限的视野。他浅色的睫毛随着呼吸起起伏伏,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像被夕阳染色的新生草原。倘若没有十二点这个期限,他觉得自己能一直这样看下去,直到他们中的一个变成石头。
“你别说话。”
降谷听上去困极了,仿佛每个细胞都在大声哭号着睡眠不足。
整个十二月,降谷一次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他。起初,他有过短暂的困惑和不愉快——结婚十一个月,他们能吃在一起睡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不到三十天。两人之间的维系本就靠电话和短信撑着,要是连基本的通讯都断了,即便是他,也做不到若无其事。
虽然,送戒指给降谷的时候,他表达得很清楚:
“戒指里装了微型定位器。”他将黑色的小盒子推到降谷面前。“这是信任的证明,证明我们彼此理解,而不需要彼此束缚。如果你能接受,就收下它。”
“我接受。”
降谷想都没想就接过来,取出戒指,大方地套在自己无名指上,发现尺寸刚好。
但这不代表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回到从前那种一个月不联系也丝毫不会感到不妥的关系。他们都没有以婚姻约束对方的心思,然而羁绊是真实存在的。那是衣柜里不属于自己的领带,是洗手台上多出一只的漱口杯,既是自由,也是不自由。
十二月二十三日,他的耐心终于宣告耗尽。而就在这天深夜,拎着小手提箱的降谷零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家公寓的监控画面里,带着满脸睡眠不足的疲惫,却又因为时差混乱而显得异常精神。
赤井等在门口,张开双手拥抱他。他忽然想通了,也不在乎了,甚至开始为先前小小的不爽心怀愧疚。
很少有哪对同性或异性伴侣能在默契程度上胜过他们,可他们相似的地方有多相似,不同之处就有多么大相径庭。这导致他们在更多无法让步的事上,要花比普通人长数倍的时间来彼此磨合。就像在茫茫宇宙中相遇的两颗流星,碰撞是宿命使然,但交汇时越是闪耀,越注定不能长久——想要长久地留在对方的轨道上,便只能磕磕碰碰着彼此撞击,互相妥协。
他还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懂降谷,好在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赤井睁开眼睛,怀里空空如也。再一瞄床头上的电子钟,屏幕上显示十二点四十五。降谷打着哈欠,站在衣柜前翻他的衣服,他一件件掏出来比划,又把淘汰的部分一件件往床上扔。
“穿这套。”
他朝赤井丢了一件白衬衫,和一件浅色的V字领羊绒背心。
“像个大学生,”赤井拿起来一看,笑了。“你确定我穿这个合适?”
降谷回过头:“我什么时候给你配过不合适的?”
“也是。”
于是他老老实实起身换衣服,看到降谷挑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他眼尖地认出,那是冲矢昴穿过的。他的尺寸比降谷微妙地大那么一丁点,衬衫西装这类板正的剪裁倒看不出多少区别,但若是穿在他身上本就有些松垮的设计,穿在降谷身上一定会显得更垮一号。
他看着降谷努力把盖过手背的袖子往上拽,促狭的笑容迅速从嘴角蔓延开去。
“你故意的吧?”他跳下床。
“什么?”
“穿冲矢昴的衣服。”
降谷低头看了看自己,随即哑然。
“我真没想那么多。”
他无辜地举起双手,在赤井凑上来亲吻他高领下的脖子时,偏过头咯咯笑了。
“这么急着穿衣服,是有安排吗?”
赤井问道,食指勾出被他掖进领口的发梢。
“今天开始都有安排,”降谷扬起下巴,“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参加。”
美国人挑眉。这答案跟他的设想有些出入:“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是啊,只有昨天是你的。”
“昨天你十点才到,除了做爱我们什么都没干。”
“我的计划里本来还有一顿晚饭,很不巧,因为航班延误泡汤了。”
降谷从抽屉里随手挑出两条领带,递一条给赤井,彻底无视了他语气里透出的一点埋怨。
“你今天约了谁?”
“下午去纽约,平安夜约了妈妈和真纯逛街。”
赤井一愣:“没人跟我说过?”
降谷冲他歪头:“现在你知道了。”
“你可真了不起,”赤井盯着他头顶的发旋说。对方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他好气又好笑,最后那点好气和好笑混合在一起,汇成一股热流,直直涌进他心底去了。“去年这个时候还不想见我妈,现在跟她约会,都直接跳过我了。”
他话音刚落,发现降谷已经飞快地打好了领带。蓝紫色的眼睛一抬,看他迟迟懒得动弹,便下意识伸手帮忙。
“你真的不太擅长应对女性。”
降谷帮他把领带扯正,打结,赤井则盯着他灵活的手指,发现自己的脑子有那么点跟不上。降谷打理自己需要的时间总比他短,仔细观察之后,他意识到这是有理由的。
“妈妈和真纯都不乐意跟你逛街,因为你对女人的审美一窍不通,哪怕是只会跟在她们背后拎包的秀吉都比你受欢迎。既然你做不好,那由我代劳也正常,毕竟我们平时都没时间陪伴家人,一年里可能也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赤井一时失语。他没料到降谷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想过这么多。
“我不否认。”赤井耸肩。“纽约和DC这么近,真纯平时也很少来找我。上次打电话给我,还是黑色星期五,要我去纽约帮她排队刷卡。”
“放心,我是很有经验的。”降谷得意一笑,满足地拍拍他完成的领带结,“贝尔摩德的裙子,三分之一都是我挑的。连小梓都约过我出去逛街,帮她哥哥挑礼物,结果出去被人误认为情侣,回来她一个劲跟我道歉,说自己根本没那个意思。”
“你女人缘可真差劲。”
“还不想被你这么评价。”
赤井走向镜子,那里面的他看起来像个大学教授。降谷总有办法令他改头换面,很多时候,区别就只是一套精心搭配过的衣服。
与此同时,降谷正把他丢在床上的淘汰品装进一个大塑料袋:
“这些,等会儿拿到楼下捐了吧。”他抱起大口袋,放在地毯上。“非常不适合你,留着也是浪费。”
尽管心里不乐意,嘴上也不乐意,赤井还是由着他丢掉了自己半个衣橱的衣服。
而十分钟之后他的心情就变好了,因为降谷非常中意他车顶上的红帽子小雪人,他开心地指挥赤井把车开出一段距离,小心翼翼地捧起雪人,放在积雪盖不到的地上,替他们占好一个回家时的车位。
2.
四个小时后,他们开上曼岛。
冬令时的夜晚来得很早,他们一路朝着紫红色的黑暗开去,进了城又是一片灯火通明。圣诞树色的帝国大厦塔尖隔着几十英里就看得清楚,降谷从口袋里掏出拍立得连拍几张,把印出来的照片插进挡风玻璃的缝隙里,列成一排。他们的身份立场特殊,留下电子照片终归不安全,再三斟酌之后,发现还是最复古的胶片机最适合他们,可以随时留下记录,也同样可以随时销毁。
路上,赤井接到真纯打来的电话。已是大二学生的小妹妹在电话里兴高采烈地宣布,玛丽妈妈定了一间酒店套房,足够他们四个人一起住。
“你可以跟零哥住一间,晚上多激烈都可以,隔音超好~”
真纯在那边悄声道。赤井听了,笑着偷瞄降谷一眼。后者正扭头望向窗外,姿势有点僵硬。
“我开着蓝牙呢,零哥也听得到哦。”
“呃……”
女孩语尾的长音在车内回荡,画面感十足,降谷仿佛看见了虎牙少女坐在酒店电话前一脸讪笑却也莫名可爱的模样。
“那我先挂了啊!晚上见秀哥!”
“……”
“……”
降谷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懂的真不少。”
“不是我教的。”赤井摸摸鼻子。
之后经历了艰苦的半小时堵车和找车位(“下次你应该查好停车场的价格再停车。”降谷一边掏信用卡一边说。),他们终于在酒店大堂见到了世良真纯和玛丽·世良。真纯小跑过来,热烈拥抱她许久不见的哥哥和哥夫,好像已经把那通尴尬的电话忘在脑后了。
“衣品长进了啊。”
成年女子模样的玛丽扫了赤井一眼,轻哼一声。说不上赞许,倒也不像责备。
“好久不见了,妈。”
赤井文质彬彬地挤出一个和他的穿着打扮相匹配的微笑。他有半年没见过母亲了,就算老妈一上来就不给他面子,他也不该继续说下去,最后演变成降谷不得不替他们打圆场的局面。如是状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他很清楚自己如果在此时顶嘴,后果会变成什么样。
他这副仿佛硬把手枪塞进屁股兜一般强颜欢笑的好脾气反倒让玛丽露出笑容,甚至还伸手捏捏他的脸:“脾气也长进了。”
说完她又眼锋一扫,瞥向降谷:“你是不是又瘦了?”
“还好,”降谷几乎是下意识挺直脊背。“最近挺忙的。”
他早就见过了各种大世面,好的坏的都有,应付这种程度的压迫感对他来说本该不在话下,但玛丽太太就是有种奇妙的能力,只用视线就足够把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也许,他跟赤井家族的人就是有这种不可思议的缘分,他们中的每一个,都能或多或少地左右他不常表露的真实情绪。
“有好好吃饭睡觉吗?”玛丽继续逼问。
“还……好吧?”
降谷干笑,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放空了气的气球。见他这里逼问不出什么实质内容,玛丽又扭头向另一个人兴师问罪:
“秀一,你好歹多关心他一点吧?”
“就算是零哥求的婚,你也不能这样啊。”妹妹在一旁煽风点火。
赤井哑口无言。全家最权威的两位女性既然已经联合起来声讨他,再讲道理也是无用功。他看了看真纯,又看了看玛丽,最后看了看降谷,视线在最后一处停留的时间过长,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看就是在拼命思考能同时让三方满意的答案——降谷清清嗓子,掩饰想笑的冲动。
“是我不好。”他毫无办法地认错,握住降谷的右手,揣进自己口袋里。他的右手中过枪,冬天容易冻伤。“以后我会多联系他的。”
“如果他超过一周不给你打视频电话,记得告诉我,我告诉妈妈。”
“好。”
真纯笑嘻嘻握住降谷的左手,学着她哥的样子,揣进自己的口袋。左手和右手一样温暖,降谷忍不住笑了。他像是被这两兄妹瓜分,而玛丽乐见其成。
可他向真纯保证的,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口头约定罢了。对于联系的频率他们自有判断,尽管二人都已经远离高危的卧底工作,危险仍旧是他们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某种程度上,他们恰恰需要依靠这样的刺激,来维持对生活的热爱。和赤井的婚姻能使他免于被病态的偏激支配,然而那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做回普通人。
他们谁都无法再做回普通人了。
可他仍然享受来自家人的温暖和关心,并愿意为了回应这份感情尽己所能。哪怕只是片刻的温度,也没人能否认它是真实存在的。他有了能在逢年过节约出来逛街的亲人,有了送圣诞礼物和接受圣诞礼物的对象——很难相信,这一切都来自他曾经视若仇敌的家伙。
他们一起离开酒店,步行去餐厅。外面的雪还在下,他的右手一路上都插在赤井口袋里。
真纯领大家去了她学校附近的一家日式烤肉店。曼哈顿下城一直是降谷很喜欢的地方,因为这里有数不清的日料店。虽然他总是嘴硬,说这里的饭菜比不上日本本土的店家好吃,但每当他这么说,赤井总会笑盈盈地帮他夹菜,或是递给他烤鸡串,藏着植被一般温润的眼睛明摆着看穿了一切。
而今天的饭桌话题被真纯承包了。刚读完大二上学期的少女正面临选专业的重大抉择,她在设计系和摄影系之间摇摆不定,赤井表示摄影系更符合她的兴趣爱好,降谷则认为学设计留在纽约会有更好的发展。两人差点在饭桌上据理力争拌起嘴来,最后玛丽用不冷不热的一句话扑灭了战火:
“这点小事你们都能吵起来,真不知道日子怎么过的。”
她淡定地总结,嘬了一口降谷大老远从日本带给她当伴手礼的大麦茶。
结果赤井比他更淡定:“你跟爸爸不也经常这样吗。”
“别听他胡说,零君。”
“你敢说我小时候你们没有经常吵架?”
“那还不是因为有了你?”玛丽挑眉瞪他。“第一次带孩子,没经验的父母当然会吵架。”
“脸皮可真厚。”
“这是跟妈妈说话的态度吗?”
“……”
被夺去了话头,只好专心烤肉的降谷无话可说,吸着果汁的真纯可怜巴巴地拽他袖子,示意自己想吃肉。
饭后,真纯磨着降谷履行约定,要他陪自己去第五大道的商店街买衣服。结果离店时赤井却忽然不见踪影,过了两分钟他才慢悠悠地出现,声称玛丽烤焦的肉让他拉肚子,头上挨了一记狠揍。
降谷敏锐地察觉,他的手没有再伸过来拉自己,而是紧紧插在大衣口袋里,就像藏着一个圣诞秘密。
和DC不同,纽约的人流十分密集,路上薄薄的积雪被人们的靴子踩成灰黑色,在霓虹灯下闪烁着光点,像钻石出没在黑沙里。他们一同往地铁站走去,真纯挽着降谷的胳膊走在最前面,故意在他耳边嘀咕些赤井听不到的悄悄话,时不时爆发出阵阵大笑。走在他们后面的赤井,则是在母亲的追问下被迫汇报起去年的工作趣闻和明年的职业规划,还得听玛丽抱怨不知道跑到哪去的老爸最近发来的意义不明的电子邮件。
走到阿斯托广场车站时,有个挎着小水桶卖花的男孩朝他和降谷兜售玫瑰花。
“二位的女朋友真漂亮!不来一支玫瑰吗!”
降谷愣住了,他花了三秒钟思考女朋友到底指谁,旋即差点笑出声来。而赤井一脸云淡风轻地解释,看起来很习惯这样的误会,让降谷觉得更好笑了。
“这位是我妹妹,”他指指真纯。
又指指玛丽:“这位,别看这样,她是我老妈。”
说完,他又拽过降谷的手腕:“这是我丈夫,但很可惜,他不喜欢玫瑰花。”
可真是大言不惭。降谷想着,把手伸进口袋,还是准备买两支玫瑰送给玛丽和真纯。
与其说赤井不擅长应对女性,倒不如说他不擅长处理与亲近之人的关系。倘若要他在直接表达和默默关心中选一个,他准会选择不让对方知道的那一种——但情感终归是要表达的,这一点他比谁都有感触。他和赤井在误会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当然不希望赤井继续在这上面吃苦头。
于是他掏出钱包,准备付钱给卖花的男孩:“我买两支——”
意外就在下一刻发生。
TBC
下部会有点小小的波折,结局是大大的HE,请放心w
以及这部分正文,在发完后半部分之后还会修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