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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安】槲寄生与伯利恒之星(下)

  • 《同行者》一年之后的故事。上文点我

  • 请确认您脑内的赤安已经到了婚后阶段再行阅读,否则可能导致与原作断层的不适观感。

  • 本意就是想写一个比较温暖的故事,所以没有车。

  • 好不容易踩上最后的一小时XD祝大家圣诞快乐!

  • 推荐BGM是The First Noel,也是我自己最喜欢的一首圣诞歌。


3.

先是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传来一声巨响,震得脚下的柏油路一阵颤抖。其音量远胜过交通事故,甚至胜过新年落灯仪式上人群震耳欲聋的欢呼,足以超越一切困惑,直击恐惧的空白。

降谷摇晃脑袋,几秒后才逐渐摆脱耳鸣。回过神时,他发现真纯的脑袋被他按在怀里,而不远处的赤井,正用左臂圈住玛丽的头和耳朵。

“是炸弹。”

目光相撞时,赤井笃定地说。

降谷望向远处,看见下一个路口聚集的人群正从远处奔向他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求救的英文。不详的红光从黑暗和喜悦的圣诞灯火中探出手脚,人群没命地四散奔走,如同逃离恶魔的掌心。场面一片混乱,尖叫和惨叫染红了平安夜的天空。

这是什么?恐怖袭击?有预谋有针对性的犯罪?为什么选在这里?跟组织有没有关系?跟他有没有关系?跟赤井有没有关系?——

“……妈?怎么了?”

前一秒还运转飞快的脑子,猛然被赤井的声音镇住。倘若不是他的错觉,那就是赤井真的慌了。降谷收了心看向他,发现赤井正用双手支撑着玛丽的身体,而他们的母亲脸色惨白,双眼紧闭,摇摇欲坠。

真纯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她一贯冷静聪明,降谷从未见过她慌神,某种程度上,这比无措的赤井更让他担忧。

她挣脱降谷的胳膊,扑到玛丽身边用双手抱住她:“妈妈服的药有副作用,不能受惊吓……”女孩魂不守舍地解释,她像被扼住了血管,脸色甚至比玛丽更苍白。

降谷想起他去赤井家时,在厨房里看到的一整架小药瓶。他认得其中的某些,是用于治疗APTX4869后遗症的药物——他在工藤家也看到过类似的。和年轻的工藤不一样,玛丽太太本就有些岁数,摆脱这种种后遗症要花的功夫和时间,想必要多得多。

“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赤井猛地拔高音量,把真纯吓得一抖。他焦躁地咋舌,脸色铁青:“要是妈出了什么事,你能承担这个责任吗?”

“别说了!”

降谷下意识吼他。赤井的话让他心里一紧——他这种一旦被左右情绪,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坏毛病,至今也没能改善多少。这就像个可笑的悖论:他向来不会为无关紧要的人产生半点波动,但恰恰是那些对他举足轻重的至亲之人,才会被他反弹的怒火伤得最深。

被他这么一吼,他的丈夫便投来敌意十足的视线。降谷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他熟悉的尖锐狂怒,随即是足以使外人战栗的压迫感,但那狂风怒涛般激烈的感情不过闪现几秒,他就垂下睫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飞快拨出一个号码,前三位是华盛顿特区的区号。

“对不起啊,真纯。”

赤井举起手机等待电话接通,闲着的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他的情绪还未完全平复,于是那动作显得有点用力过猛。

“不、是我不好……”

真纯哽咽着回答。虽然赤井道了歉,她仍显得惊魂未定。

赤井的电话接通了。他语速飞快地向FBI同事说明状况,最后以一句“copy that”结束不超过三十秒的通话,又奔回玛丽身边:“妈,你还……”

“你怎么还在这?”

玛丽突然提起嗓门。她用力眨几下眼睛,以不符平日里优雅仪态的力道粗暴地揉了揉太阳穴。

“你没有工作要做吗?”

见赤井动也没动,她又强调。

而她对面的赤井眯起眼睛,脸上看不出思考,眼中的情绪却瞬息万变。乖顺的片刻沉默之后,他粗重地出了口气,像是对玛丽妥协,又像是对他们母子永远坦率不起来的相处方式感到无奈。

“FBI分部的增援在路上,NYPD的人应该已经到了,我先去那边看看情况。”

他的视线又游回到降谷身上。比起方才的混乱和紧张,现在那眼神里添了更多的复杂情绪——微妙的歉意,闪烁明灭的温柔,模棱两可的犹疑。

他把选择权丢给我了。降谷皱眉。赤井在这里寻求他表态的原因,只可能有一个:他在犹豫该不该给降谷分配角色,犹豫降谷会作何选择——是跟他并肩战斗,还是留在后方。

这本就是不需要思考的问题。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我留下来陪她们。”降谷回答,定论的语气。“这种事,还是你们自己人处理吧,我去不太方便。不过我会打几个电话,尽量帮忙。”

他的态度坦然而坚定,赤井也没再置评,只默默把手伸进口袋,翻出一双黑色的皮手套,草草套在降谷手上。

“别摘。”他说。

降谷站在人流愈发混乱不堪的路口,听警笛声越行越近,目送赤井大步流星穿过堵塞的车流,换来一串愤怒的汽车喇叭,最后消失在那片鲜红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火光中。

直到看不见赤井的影子,他才飞快地在心里盘算起下一步的行动。留在这里不是个好主意,在弄清楚爆炸犯的意图之前,他们必须先躲开人流密集的地方。

“那我们先回——”

身后爆出一声尖叫。

回头之前降谷就已察觉,周围的路人像受了惊扰的热带鱼群般,整齐地四散让开——他们逃离的中心,站着一个陌生的美国男人。

他的左手食指扣在左轮手枪的扳机上,右手肘牢牢制住世良真纯的喉咙。

“你们,是跟那个FBI——赤井秀一,一起的吧?”


4.

那一瞬间,降谷脑内同时闪过很多念头。

——这男人知道赤井的身份,倘若不是近期才跟踪他,就一定是有些没算清的老账。他了解赤井,更比谁都清楚他的行事风格,这么个人留给敌人的烂账一定不会太少。考虑到赤井不可能发现不了自己被人跟踪,那么旧仇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如果真有些陈年恩怨未能结清,那么选择真纯,就是目的性极强的结果。

降谷发觉自己有些恐惧。手心冒出细细的汗水,贴着皮料直打滑,他便以最小的动作幅度将手套甩到地上。他的腰间有佩枪,掏出来用不了一秒钟,但眼下的状况尚不明朗,他不确定自己贸然掏枪会不会使情况变得更糟。

如果真纯或是玛丽受了伤,他将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赤井秀一。赤井一定不会为这种事怪罪他,但他断然不想又一次成为灾厄的间接因素。他早就受够这些了,绝不会纵容任何悲剧重演——

而这些念头,没有一个比真纯投来的眼色更快。少女重新拾起她伶俐的莽撞劲,抛来一个在降谷看来自信过头的眼神——仿佛在对他说,“看我的吧”。

降谷刚做好防备的姿势,真纯的掌锋就击中了男人的手腕。

第一发,走火的子弹从降谷的右肩擦过——子弹掠过肉体的触感他熟悉得很,甚至能通过疼痛精确判断受伤程度。先是一阵灼烧感,再是扩散的细小疼痛,不过擦伤而已。

第二发,擦过消防栓的出水口,强压的水流从金属出水口迸射而出——枪响前的一瞬,默不作声的玛丽猛扯过真纯的胳膊,以难以置信的敏捷身手,抱着她的女儿躲在了消防栓后。

第三发,卡在枪膛里——降谷的右手握住手枪,如同钢铁的楔子嵌入齿轮。冷森森的金属枪口离他的心脏只剩半米不到,但绑架犯被他逼退到了路边的商店橱窗上,已然无路可逃。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你这种枪,被握住转轮就开不了了。”降谷说着,朝他爽朗一笑。“说,爆炸和你有关吗?”

他态度极好,犯人却自乱阵脚:“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我也跟赤井秀一很熟?正好,我还想跟你聊聊他呢。”

那个名字出口的瞬间,美国男人脸上立刻变了色。他像是被一种梦魇般恍惚又深刻的恨意控制了,口中止不住地念念有词:

“他杀了我老婆。”美国人说。“都怪你们混账的FBI——两年前,那个男的,追一个什么组织成员,追到了闹市区,枪战时我老婆被流弹击中,你们没有一个人救她,就眼睁睁看着她死了——为什么不救救她——”

他被仇恨扭曲的脸在降谷眼中放大,一件小事不合时宜地撞进脑海。


两年前,赤井秀一曾给他发过一条无聊的短信。即便今日看来,那内容也是相当无聊,甚至可以说是不知所谓,好像他非得这样没话找话骚扰他一通才会好过似的:

——我的心理医生说,厚窗帘有助于提高睡眠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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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三个月间,他第一次收到赤井的消息。先前,他在一次追捕组织逃窜成员的行动中,做了用手堵枪口的莽撞事情,险些害得右手终身报废。之后他忙着复健,手机被医生束之高阁,又每天都有下属专程跑到病房里来跟他汇报工作,他也就把赤井忘了个七七八八——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是认真地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赤井秀一了。

“左轮手枪的话,用手握住转轮,就发不出子弹了。”风见裕也有些生气。“您根本不必这样。”

“那种情况下,谁会用脑子想啊。”

降谷躺在病床上吃橘子,百无聊赖地回答,心思全被赤井短信里的“心理医生”几个字勾走了。像他这样的男人,居然会需要心理医生做疏导,这可真是天大的新闻——搞不好,还是天大的笑话。

“还是麻烦您想一下吧,”他的下属一脸无奈。“哪怕是为了您的家人着想呢。”

等唠唠叨叨的风见终于撤退,他才用左手给赤井回了一条信息:

——你这种人,也会需要心理医生吗?

三分钟之后,赤井发来了回复:

——害死了无辜的人,有些过意不去。


现实和过去重合了。

过去那场使赤井不得不向心理医生寻求帮助的意外,和当下这笔未清的账。

降谷带着怜悯和沉重交加的复杂情绪,看着美国人的手指徒劳地按压他无力扣动的扳机,面孔愈发狰狞:

“我要亲手,杀了那个男的——”


5.

现实和过去,重合了。

察觉人群骚动跑回来的赤井,被眼前的景象定在原地。

“你恨错人了。”

他看见,降谷将那个美国男人抵在橱窗玻璃上,侧脸的弧线勾勒出危险的笑意,周身气场令他熟悉,却又分外陌生。他试图在眼前这个降谷身上寻找一丝熟悉的残影——属于他的“降谷零”的残影,结果一无所获。那双灯光下偏紫的眼睛亮得吓人,仿佛被某种疯狂边缘的过激情绪附身,举止神秘莫测,而又不可控制,自毁和爆发,仅凭一念——一瞬之间,他们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私人感情对他们来说仍是最最不重要的一部分,爱与恨都混沌不清,犹如天地未开。

那时,他也对别人做过一样的事,只是那人的枪口,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指向他。他没能阻止悲剧发生,而那件事带来的后果,几乎是毁灭性的。

他想起,PTSD治疗师对他说过的话:

“面对你的伤口。告诉你自己,这一切都不会重演了,不会发生了,你很安全。痛苦是暂时的,在痛苦过后,你会痊愈,你会重新变得完整。”

“不会再有人因你而死了。”

“降谷零不会再恨你了。”

胡扯。他混乱的脑袋里挤出细小的声音。治疗师甚至不知道降谷零是谁。

可他现在需要的到底是哪一种慰藉?他的创伤治疗分明与降谷毫无关联,眼前的景象却揭开了另一道伤疤——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真正有软肋的人。

他听到,降谷说:

“我不是美国警察,不在你的报复范围之内。还有——”几秒停顿,“选择恨什么人,那是你自己的事。要无辜的人承担你的怨恨,也太卑劣了。”

这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话,理所当然地激起强烈反弹:“你懂什么!?”

“我就是懂。”降谷缴了他的枪,拆出子弹一枚一枚塞进口袋,又把枪丢给一边的真纯。“没人比我更懂恨是什么感觉了。但一切都得过去。怨恨的下场只有两个:要么是宽恕,得到自由;要么是跟你憎恨的对象同归于尽,换个解脱。而你——”

降谷站起身,抹平皱巴巴的衣襟。他回头望向赤井,明知自己撞进了对方眼里,却坦然地保持着凌厉的姿态——他在赤井面前,向来不忌讳自己骨子里的疯狂和野蛮。那对同样疯狂而野蛮的男人来说,胜似一记无解的催情猛毒。

“你害了无辜的人,也失去了解脱的资格。乖乖自首吧。”


他们迎向对方,在玛丽和真纯藏身的消火栓旁边汇合。

“你没受伤——”

赤井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瞟见降谷的肩膀,黑毛衣被刮开了一块,周围的衣料也微微变了色,眉毛立刻险恶地拧起来了。

“两天就好,都不用等到明年。”

降谷无所谓地耸肩。比起自己身上那点小伤,他觉得更新鲜的是,赤井见他的第一句话不是“你怎么让他跑了”,而是“你没受伤吧”。他们都变成无可救药的笨蛋了。

说完,他又骄傲地向赤井展示光秃秃的无名指:

“我把‘那个’塞进他口袋里了,去跟吧,说不定能一窝端。”

结婚还不到一年,他的戒痕已经相当明显,不单皮肤颜色要浅一大截,连指节粗细都看得出显著区别。

赤井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那个’可是贵得很啊。”

“很快就一周年了,你不介意再送我新的吧?看在我为你们FBI做了这么大贡献的份上。”

他轻松地回答,看到赤井的表情也跟着缓和下来。

“当然。”FBI耸肩。转身离开之前,不忘倾身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希望圣诞节前还能再见。”

“我看够呛。”

降谷不客气地嘲讽,从地上拾起方才丢开的皮手套,抖去上面的泥水。他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等赤井走远才来到真纯身边:

“你真的很勇敢,不愧是妈妈的女儿。”他真心实意地称赞道。“我从没见过有谁敢那样徒手袭击持枪歹徒的。”

“我偷瞄到他的枪了,保险没开,不然也不敢这样冒险。”她调皮地吐吐舌头,单手扶起玛丽——她看起来好多了。“不过,我确实很习惯这些,下城治安不太好,晚上开完趴回家动不动就能遇到拿着枪要钱的家伙,我已经这样打败过四五个了。”

“真纯,”

“嗯?”

“真的不考虑回日本吗?”

“啊!又来!我可知道你在想什么!又想骗我回去做警察了吧!”

真纯夸张地大叫。

“好了好了,我不提了。”降谷笑着投降。“你想做什么都行。设计师也好,摄影师也罢,只要你喜欢,我们都会全力支持你。”

“谢谢零哥!”女孩笑起来,露出小虎牙。

降谷眼珠一转:“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如果赤井问起今天的事,别说得太具体。”他努力不把自己的想法描述得过于直白。“他没听到犯人说什么,负责跟进的会是NYPD,他应该没机会知道今晚那些事。要是他真问了,告诉他是犯人和警察有私仇就好,你懂我的意思。”

他说完,听见玛丽在旁边轻笑一声。

“怎么了,妈妈?”

“没什么。”玛丽淡淡地说,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秀一能遇到你,可真是走运啊。”


6.

“喂?”

“是我,赤井。”

“哦,赤井君,纽约那边怎么样了?”

“抓到了,已经移交给NYPD。”

“那真是太好了。”

“对了,有点事想拜托你。”

“你说?”

“刚才街上的绑架案,有人用手机拍了视频,想麻烦你那边处理一下,我这边腾不开手。”

“社交网络?还是私人网络也算?”

“让它消失就行,辛苦了。”


7.

黑暗中他坐在床上往右手臂贴第三块膏药时,赤井沉默地推门走进了房间。距离爆炸事件已经过了四个小时,平安夜只剩最后几分钟。

“你还真的回来了。”降谷展颜一笑, 推开医药箱,给赤井腾出位置。“效率不错嘛。”

“人已经抓到,移交给NYPD了。网上你的那些视频也都处理过,不用担心。”赤井坐下来,手上自然地接过他贴到一半的膏药,顺便检查起他的右手。“还痛吗?”

“不太能动。”降谷老实回答。事已至此,他没必要再隐瞒或是强装无事了。“可能是刚才用力过猛了……肩膀是真的没事,我都弄好了,小事。”

赤井没理他。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运指如飞发出一条短信,又把手机丢在床上。

“我约了妈妈的医生,后天去看一下。”

“不至于吧……”

“去看看,我就不会担心了。”

男人说着,将手心贴在他手背上。可惜他右手的末梢神经已经不那么灵敏,只能感觉到一团热乎乎的东西压着他,至于赤井掌心里的厚茧,纵横起伏的纹路,结痂老化的伤疤,降谷只能靠着想象力来一一补全。

“躺会儿,今天真够累的。”

赤井被他拉着倒在床垫上。越过降谷的肩膀,刚好能看到窗外红绿搭配的帝国大厦,和满城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灯光。降谷的手很温暖,放松的表情很温暖,连肩膀上破了个口子的毛衣,看起来都是温暖的——

“都这么累了,你还要先把毛衣补上,再给自己贴膏药吗?”

“这可是冲矢昴的毛衣啊。”

“看吧,”赤井笑出声来,食指弹一下他的脑门。“你果然是故意选这件的。”

黑毛衣上被子弹擦破的裂口消失了。赤井凭记忆用手指抚过那里,歪歪扭扭的针脚让他的心脏泛起一丝温柔的疼痛。这种感觉意外地难以形容:他体验过极致的温柔,也体验过极致的疼痛,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介于两者之间的酸胀感情。所以,他只能拉着降谷的腰,把他拉近,拉到再也无法从他身边逃开的距离——

几乎是下意识地,降谷躲了一下。这足以使他前一刻还酝酿着的柔软心情变成泡影,而泡影又化作旧日伤痕的残像,令他回想起许多本不该再出现在这个幸福节日里的片段——不会重演了,不会发生了,我很安全。他告诉自己。痛苦过后,谁都会痊愈,他还会变得坚韧,变得不可战胜。

“你不想被我碰到?”他脱口而出。

“啊?”降谷呆怔地看着他,这不常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令他显得可爱极了。“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膏药的味道……不太好闻。”

瞧啊。赤井想。我像个白痴一样。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种小事吗?”

他又试了一次,这次降谷没有再躲。赤井的下巴搁在降谷的头顶,降谷的胳膊搭在赤井的腰间。他们像两个头一次堕入爱河的青少年一样相拥着享受寂静,全无那方面的心思,不过是安静地从彼此身上汲取并给予无限的温度。

“你看,”降谷指指他们的头顶,虽然没有开灯,赤井也看的清,那是一小串红绿相间的植物。“是槲寄生,我猜是真纯挂的。”

赤井微微眯起眼:“按照传统,我们是不是该接吻了?”

“没那么急,”

降谷调皮地笑起来。他的眼皮懒洋洋的,显然开始犯困了。

“你知道吗,槲寄生其实是一种很贪婪的植物……被它寄生的植物,都会慢慢衰弱,直到枯萎死亡。他的养分都来自宿主,能在寒冷的冬天保持鲜活,是因为他从别人那里夺走了能量。”

“我不知道。”赤井亲吻他的额头。他察觉到降谷意有所指,但这样温存的夜里,他不愿深究这些。“我只知道,槲寄生在神话里是宽恕的植物。它杀死了光明神,但光明神又复活了——所以,神后舍弃了仇恨,将爱和宽恕当作它的名字。”

“神后真了不起。”金发朝上蹭了蹭,撒娇似地挤在他的锁骨上。“只有软弱的人,才会把仇恨当借口。”

赤井收紧手臂。

“你不软弱。”他声音虽轻,却无比笃定。“就凭你这么说,足见你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人。”

伤口可以愈合,但伤痕会长久存在。就像他不知自己几时才能全然摆脱创伤后遗症,他也不知道降谷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对过去释怀。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一两年,也许是数十年,更可能是一辈子。

可他们并非因为想要消除伤痕,才选择彼此扶持——伤痛对他们来说,早已是不可分割的血肉。只是,两个人一起走着走着,快乐的回忆总会压过那些痛苦的部分。

那些无法抹杀的,就只能战胜。这是他宁愿用软肋换取的勇气。

“抱歉。”降谷的脸埋在他心脏上。赤井不确定他为何道歉,但那在此刻显得无关紧要。

时钟敲过零点。

“圣诞快乐。”

赤井说着,如愿完成了槲寄生下的仪式。最初只是玩闹般的温柔厮磨,是降谷先让它变了味。他轻咬对方的下唇,让厮磨变成纠缠,再从纠缠变成黏腻的密不可分。接吻途中降谷忍不住睁眼偷看,结果发现赤井也在偷偷看他,一个没憋住煞风景地笑起来,好不容易撩起的情愫被毁了个干净。

“我看我们还是睡吧。”降谷撇撇嘴,嘴唇上残留着暖洋洋的温度和热乎乎的水光。“今天累了,明天再补。”

说完他彻底放松身体,在赤井怀里找了个好角度,作势就要合眼。

“等一下,”赤井拍他。“我有圣诞礼物要送你。”

“什么……”降谷揉眼睛。

“是我跟烤肉店的服务员买来的……圣诞树上的,伯利恒之星。”

他伸手进口袋里翻了翻,取出一颗金色的,琉璃做的装饰五角星,塞进降谷手里。

“谢谢,”降谷说着,无意识地将它收入怀,眼皮垂下来,睫毛遮住了眼睛。“很漂亮……”

“据说,耶稣诞生的那天清晨,这颗星星照亮了天际。有人说它是彗星,也有人说它是超新星爆炸,但更多人认为它是救赎的象征,所以过节的时候,会被挂在圣诞树顶端……”

他说完这一长串不知有用没用的科普,才发现降谷已经睡着了。他就躺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发丝顺着呼吸柔软抖动,像一个好过头的梦境,让人不愿走近打扰。于是赤井也合上眼睛,让视野里灿烂的灯火模糊成一片闪亮的光圈,最后汇聚成一点,归于温暖的黑暗。


“你才不是什么槲寄生……”

他将嘴唇贴在降谷的头发上,用一个无声的亲吻代替了晚安。

“是我的星星啊。”


END




【圣诞抽奖】

农历新年之前,会在这篇下比较有爱的评论里挑十位朋友,送这篇文的实体小无料,到时候会精修,并且加上番外。


【几个小私设稍微提一下】

《同行者》的时候,零困31岁,哥33岁;这篇零困32岁,哥34岁。组织有关的行动,都是在零困29哥31的时候完成的(原作时间线同一年),之后两人都有接受过PTSD的治疗,这就是另一段故事了。

以及他们四个人去吃的烤肉店,是NYU附近我超喜欢的一家日韩烤肉店XD

之后应该还有一段很甜很沙雕的肉番外。


这个故事写出来是为了传达一些温暖的情感,如果大家能够get到的话,我会很高兴的。本想写完《同行者》当圣诞贺,但是预定的篇幅太长,工作又太忙,也是真的没时间写OTZ

基本是连着熬了三四个晚上写完这篇的,状态不是很好,头发又掉一把(不是),也写得太急了,很仓促,很白开水,节奏一塌糊涂,甚至不是我平时的水准ORZ

这半年多写的基本都是赤安,收到了很多朋友的评论,我都记在心里,也会尽量回复。没什么能耐,当不起大家的厚爱,只能尽可能多写一点报答各位的热情。这次本意也是想着一定要赶上圣诞节,不然之后又要没时间了,但文字本身实在不怎么样,只能以后慢慢修,承蒙各位不弃,给出这样的贺文,实在有点对不起我CP……但还是很想看评论所以才开抽奖的(小声


不过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和akam一样,度过一个开心幸福的圣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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